在金庸的武侠世界里,总是不乏美食与烹饪。和那些深邃的武学一样,美食与烹饪在金庸的笔下也被描述得具有一定境界。所以,想要在金大侠的江湖中夺得美食家称号,就如同那些武功已练到绝顶的高手一般,没有一定功力是不行的。谁敢封此称号?还真有那么几位。比如,《射雕英雄传》中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洪七公与女侠黄蓉。
洪七公,人称“九指神丐”,十指失一指,源于他曾因贪嘴害死一名义士,他怒己之举,为示惩戒,竟砍去了自己的食指。但食指虽失,洪七公却食欲不减,贪吃依然。
洪七公先是“没食指”,后来竟又“丢绝技”:黄蓉靠着美味的佳肴,套取了洪七公的生平绝技“降龙十八掌”,而后让其传给郭靖。千伶百俐的黄蓉,别有用心地做出“熏田鸡腿” “八宝田鸡” “银丝卷”,只见洪七公“双手左上右落,右上左落……”一面大嚼,一面赞妙。
能有赞妙之语,必是性情中人。“玉笛谁家听落梅”于郭靖眼里,不过一碗炙牛肉条,而洪七公却尝出了每条牛肉是由四条小肉条拼成的,“每咀嚼一下,便有一次不同的滋味,或膏腴嫩滑,或甘脆爽口,诸味纷呈,变化多端”。这怎能不让黄蓉有得遇知音之感。
而当黄蓉自述拿手菜是炒白菜、蒸豆腐之类,外行人觉着不过尔尔。而以洪七公品味之精,深知黄蓉是食苑大师级人物。以洪七公的见识怎能不懂烹调贵在“化腐朽为神奇”,愈是在最平常的菜肴之中,愈能显出奇绝功夫。
那黄女侠到底是怎样在平中出奇、靠美味让洪七公倾倒的呢?
其一,叫化鸡。金庸所述的叫化鸡,不是传统美食“叫化鸡”。此叫化鸡是化中之化,简而出味:先直接剖开公鸡的肚子,把内脏洗剥干净,却不除毛,然后用湿泥连毛裹起整只鸡,再扔到火里烤。等到湿泥完全烧干,再将其剥去,鸡毛也随之掉落,鲜嫩的鸡香混着泥土香,让嗜香的洪七公闻风而至,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。黄蓉面对简单的原料,能信手制出可口的美味,这正是“随意成诗诗名扬”。
其二,好逑汤。这汤就如书中所述,是由荷叶、笋尖、樱桃、斑鸠一同熬制而成。汤名,词韵丰盈。“好逑”语出《诗经》: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。汤料中,樱桃代表美人,荷叶、笋尖代表君子。想出如此贴切之菜名,不能不说是金大侠古文化的博深。
其三,炒白菜、蒸豆腐。炒白菜、蒸豆腐这些菜肴,太平常不过,为什么洪七公会情有独钟呢?黄蓉的炒白菜,可不是家常式样,除全部选用菜心外,还要用鸡油和鸭掌末生炒,故能调出美好滋味,其鲜嫩可口遥想而知。看来,重要的不是吃白菜,“吃口味”才是根本。再说蒸豆腐,更需花尽心思。取一火腿挖出24个小洞,再将豆腐削成圆形小片,置入“火腿屉”上蒸。待至蒸熟,火腿却弃之不吃,独享豆腐中的火腿留香,真是分分寸寸,都见功力。这蒸豆腐,更有个出自唐诗的好名号——二十四桥明月夜,精彩至极。付秀宏